当我凭借力量、意志力和注意力攀登时，我知道我为什么攀登。

我把这些要素传授给其他人，使得攀登更富有意义。

这篇文章唤起的片刻，是我在一条混合冰雪岩地形岩沟路线上的修路过程。这条陡峭的岩沟连接着四姑娘山幺妹峰的C1营地到山脊上面。当时，我刚完成了100米左右的先锋攀登，到达一片岩石，我正打算在这里设置保护站。在我下方是八毫米静力路绳，这条路线绳上设置的保护很少，最近的一个冰锥在我下面40米处。我所处的高度与我能看到的四姑娘山三峰(5355米)几乎一样高。

我发现前方两个生锈岩锥，它们是1981年日本登山队留下来的。棉质绳套依然挂在岩锥头部。岩锥上原来附着的大麻绳早已腐蚀。我从安全带上清点新岩锥，在岩石缝里检查裂缝，往我后下方40多米处起保护作用的冰锥看了看。我必须做一个特别牢固的保护站。

我反复抬起靴子踩踏，以便于在不稳定的雪面和岩石结合的地方站得更稳些。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那些暴露在我面前的岩石、岩锥和两只小冰镐构成了我的天地。我的每一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我的处境很不乐观，如果我滑倒将跌落100米，才能被绳子拉住停下。狂风和阳光，这一切都似乎已远离了我。当我专注于试放和连续猛击岩锥时，我对周遭的情况显得毫不在意。

放置岩锥是一项极具艺术性的技艺（在现代攀登世界是一门即将消亡的技艺）。涉及的技能相当繁琐，比放置其它类型的保护更复杂。每次使用岩锥时，就意味着我学习新的技能，同时也使我的技艺更精湛。你刚打进去的岩锥突然脱落是让人羞耻的经历（我亲身体验过），但能从中获得有益的经验 (如果你能活着讲述出来)。在这里——四姑娘山的高处，这些岩锥必须100%的结实。
我检查裂缝大小，估算它的深度，从我的装备环上选了一个岩锥，紧紧推进去并敲打让其更结实。它只能进去3/4，岩锥太厚了。换了另一个岩锥锤打进去正合适。在同一条裂缝中，离第一个岩锥半米高的位置，我又打进去第二个岩锥。裂缝在每一次重击下张开，第一个岩锥松动了。“这块岩石真糟糕”，我大声咒骂道，虽然没人能听到。

在类似页岩的岩石里固定岩锥是一项具有挑战性和创造性的任务。通常，要么岩石破碎要么裂缝变宽。我取出第一个岩锥，寻找另一个单独的裂缝，但周围没有合适的宽度。裂缝太细了，而我的岩锥全部是大而长的Lost Arrows和Angles。我渴望有短的Knifeblade，然后我眼睛一亮，好像看见了一个。备注：Lost Arrows，Angles 和Knifeblade是三种岩锥样式的名称。

我小心翼翼地向右移动，取出那个古老的日本岩锥。它已经在这儿呆了20年，但看起来还不错。更重要的是，它的大小正是我想要的，很顺利地进入我胸前的裂缝。我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向上更高处有一道裂缝。岩石在我的冰爪下破碎，我的左脚一个趔趄。我有意识地控制平衡，集中注意力缓慢移动。这样，我总共设置了四个岩锥。我快速地用扁带把路绳和岩锥固定一起。单个岩锥可能有受力后脱出的可能性，但四个固定在一起就是一个可靠的保护站。我用铁锁在保护站将自己固定好，整个工作完成，最后再检查一遍，一切OK！

我的精神状态从岩石裂缝与金属岩锥的世界又回归到更广阔的世界中。保护站建好了，我就能放松一点，考虑其他事情了。我凝望远处的贡嘎山，审视幺妹峰那狭长而骇人的山脊。上帝啊，这美景让人震撼！我取出对讲机，呼叫康华上来。他一直耐心地给我保护，可能比较冷。现在路绳已经安全无虞。

我们为什么攀登这些艰难的路线呢？我们整天不断敲击岩锥、取出岩锥和再次猛击岩锥，沿着这些钢点搭建的路线向上漠然而缓慢地移动，挖开不稳定的厚雪，寻找坚固的冰面放置冰锥；一天下来，肩膀和胳膊疲劳不堪。

我们为什么这样做呢？我们攀登, 我们的生命存在于那一瞬间，为了那一瞬间而燃烧，为了那一瞬间的成就感。登山的激情就体现在这“纯粹存在”的瞬间，这一特定的精炼而成的瞬间。在这些瞬间中，登山者的身体和意识已达到密不可分、高度集中般的和谐，这种和谐激励着登山者向上攀登。获得这种感受的渴望让人着迷。阿尔卑斯式攀登路线包含的技术性复杂多变，登山者所具备的流畅向上攀登的能力，取决于身体与意识的和谐一致。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技术性阿尔卑斯式路线的精髓。

45 分钟以后我继续修路绳。随着地形变得复杂起来，也给了我更多的挑战，我的大脑和身体开始越来越强烈地集中在我靴子下面的冰雪上以及我冰镐末端的镐尖上。周围的环境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我正渐渐获得一份和谐，进入“Mountain Zone”，只有登山者才能理解的“M-Zone”。

后记：2004年11月17日-18日，中国登山者马一骅、陈骏池、康华、陈泽刚和曾山（Jon Otto）、Tim Boelter站在海拔6250米的四姑娘山幺妹峰顶，曾山（Jon Otto）成为继Charles Fowler之后第二个登顶的美国人，在四姑娘山幺妹峰攀登史上仅有的四次登顶之后，第一次写下了中国人的名字。这座山峰见证了中国登山者尝试技术型攀登的开端。

本文照片摄影来自中国思念登山队/马一骅、康华、曾山（Jon Otto）、Tim Boel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