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P1

早上5点，一百多人出发，一开始就是上坡。调整呼吸，快步爬上三个之字拐弯，我回头一看，一长串银色头灯组成的大部队竟然已经被甩在身后，而前方选手的一盏还是几盏灯，已经沿着山脊跑到了远处几乎看不见的地方。

关掉头灯，可以看到一片几乎是完美的星空：像路灯一样明亮的月牙、金星和木星，几乎聚在一起，在东方给我们指引方向；西面的猎户座与昴星团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稍微适应一下黑暗，就可以看到壮丽的银河拱门；后来，在东方刚刚露白的时候，还有一粒明亮的流星在前方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属于金牛座流星雨（流星数量很少，但是流星都比较明亮的小流星雨，那一天晚上正好达到峰值）。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越野夜跑。

正在这时，后面有人超过了我，于是两个人一起跑。后来才知道他是Graham Zimmerman，杰出的阿尔卑斯登山者。这一段路比较平缓，我们边跑边聊，谈笑风生，不一会儿就到了CP1打尖包。这时寒风正是刺骨，喝完热水取暖之后，惊讶地得知我们就是第二三名了。

CP1-CP2

打尖包之后就是一路开阔的上坡。森林带结束，草甸上红色的路标灯之字形延伸到山背后。上升才刚刚开始，只有调整呼吸和速度，以稳定的速度一步步往上走。天空变成深蓝，然后是烟灰色。当我摘掉头灯的时候，大峰大本营（CP2）已经到了。

CP2-CP2

正如《孤高之人》中的比喻，如果森林和草甸还是大地温软的皮肉，那么高山上赤裸的碎岩就是地球的骨骼。从大峰大本营开始，就是严酷的融冻风化和冰碛物的世界，道路都是在石块上面踩出来的痕迹，只有少量垫状植物和地衣才能生存。享用了一下CP2丰富的补给，换上皮肤风衣，就开始跟着我们3小时之前出发的60公里组登大峰了。

最初的阳光照在东南面的山峰上，反射着红宝石一样的光芒，让人产生一种此身位于大气层边缘的兴奋感，借着这个兴奋感，开始了速度不快但是也不停步的爬升。在满是碎砂砾的路面上，踏稳每一步很重要，此时也非常庆幸自己选对了这一双较硬底的鞋，此时抓地很稳。这时候，迎面遇上了川藏队的协作叶格斯基选手，他已经敞着衣服跑着下山来了，看起来很轻松。也就是说至少超过了我40分钟。

到大峰顶的路并不长。在峰顶上，最壮丽的景象，不是近在眼前的洁白的幺妹峰，而是南面连绵不绝的雪峰，沿着河谷一直往西像波浪一样往无穷远延伸；而东面的四川盆地被浓厚的云海深深掩埋，每一条伸入高原边缘的河谷都像是云海中的峡湾。云海在阳光下是刺眼的金色，而云海下面，此刻，成都平原上的人们，正在迎来青白色的阴天早晨。

下山了！终于可以跑了！路上有一点积雪，还免不了在砂石坡上滑两跤，所幸身体重心低，完全没有受伤。这时候发现离第三名已经有20分钟以上的距离，看来不太容易被追上，也完全没有追上第一名的希望，接下来就怎么舒服怎么跑吧！

CP2-CP3

之后就从上山变成了跑步——当然，仅限于平路和下坡才能跑起来。气温回暖，在开阔的山坡草原上可以甩开手臂跑步了。除了偶尔遇到一两个60公里组的选手，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前面看不到人，后面也看不到人，这就是越野跑的精髓之一吧。很多人大概喜欢在宽阔的街道上和上万人一起，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跑步，但是我更喜欢在天空的注视下一个人跑步。

花海子的木桥是另一个让我停下来的地方。这条山谷笔直对着幺妹峰，从底到顶一览无余。如果你是一只蜘蛛侠，可以从这里直接走到峰顶；如果你不是，也可以想象一下。

我在阳光下想要脱一件衣服，而CP3大黄棚子在山阴的白霜里还是零下十度。这是42公里赛道的最远端，然后就要折返了。这里的苹果很好吃，一连吃了两个。这时早上十点到了，阳光伴随着大家的欢呼照到了帐篷。

CP3-CP1-F

还有15公里，森林中的马道不算是特别愉快的跑步，因为小路被马蹄踩成了跳墩型，每次跨一个墩，步子太小，两个又太大，其实只能走。过小溪反倒有趣一些。路边的高山湖水位也降下来了，溪流的辫状水系也好看。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就更少了，只遇到好多呆头脑懒得飞的鸟儿。

而打尖包回到起点/终点的下坡，成了跑得最舒服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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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

紧身运动内衣+普通T恤，上大峰时加一件皮肤风衣；

头巾（非常必要）；抓绒手套；

普通压缩裤+短裤+长袜；

这样的穿着在最冷的时候刚好可以忍受，在最热的中午也不至于出汗太多。

鞋：

La Spotiva 的 Boshido；

很适合马道下坡的一双鞋，感觉稍硬，特别是上坡时后跟有些不舒服，但是其他都很好。

背包：

Salomon 5L 水袋马甲；

刚好够装下强制装备，跑起来时几乎没有负重的感觉，感觉是我用过最高级的越野跑装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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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

跑在路上看不到路标的时候，稍微找一下，路标还是很容易发现的；这次路线的两个岔口上因为没有人指路，很多人跑错了。在我自己来说，越野跑之前还是要先在google earth上把路线大致过一遍，心里有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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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与呼吸：

以前有过很久不上高原，第一天就怎么也爬不动的经历，感觉像是撞到了体力的天花板。这次因为在高原跑了小半年，就觉得畅快很多，上山时不用停歇。但是到了比赛的后半程，上一个小坡也还是会耗费不少体力的。

本文封面摄影/黄继舟，特此致谢！